晋地宝藏·神奇文物在这里丨涅槃变相:仁寿寺碑的真意


文物档案

主角:涅槃变相碑

体态:高302厘米,宽87厘米,厚25厘米

出生时间:唐代

出生地:山西临猗大云寺

藏宝地:山西古建筑博物馆(纯阳宫)


隋文帝时,著有《涅槃经疏》十五卷的高僧昙延在蒲州兴建仁寿寺,与僧妙、道逊、普明等共同修习并宣讲《大般涅槃经》。公元690年,武则天改唐为周。僧人怀义等十人进献《大云经》四卷,称武则天是弥勒下生,于是制颁天下,令两京诸州各置大云寺,寺内各藏《大云经》一本。第二年,仁寿寺“准制”改为大云寺。

  根据史料记载和考古发现,这个时期各地新建或更名大云寺(院)者数十处,大部分配造弥勒大像,仁寿寺也未能例外。短短时间内,一座两重殿檐的弥勒重阁在仁寿寺拔地而起,里面安放高大的弥勒佛像,捐资者同时立了一方《大云寺弥勒重阁碑》来记录此事。碑身正面底部,刻着“上座”“法师”“涅槃变主比丘尼洪子”等僧尼释号,以及“大弥勒像主上护军杨君武”“大重阁主花玄悊”“大碑主杨安都”等几十位供养人的姓名;并有“大周大云寺奉为圣神皇帝敬造涅槃变碑像一区”铭记。

  “圣神皇帝”是武则天为自己所加的尊号,之后又依次加以“金轮圣神皇帝”“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”尊号,公开承认自己就是在世弥勒。

  《大云寺弥勒重阁碑》现在称为涅槃变相碑,是根据碑阳六幅、碑阴三幅共九幅浮雕,其中前八幅从临终遗诫开始到八王分舍利结束,表述的是释迦佛祖涅槃之事而名。依照观像的时间顺序,碑阴下方横长方形龛即第九幅为结束。作为制碑的时代重点,这一幅的内容是“弥勒三会”,画面中心为三佛结跏趺坐,题记标明,中央佛像为弥勒佛。其左题记为释迦佛,其右被日本学者水野清一认为是阿弥陀佛。《大般涅槃经》中提到,弥勒菩萨将来此娑婆世界成就净土,这幅寓意弥勒下生说法图既迎合了当时的要求,同时仍然以宣讲《大般涅槃经》为本义。

  事实上不到一年的时间,蒲州这座大云寺便又改回了仁寿寺。在碑阴有着这样一条题记:“天授二年(公元691年)二月廿四日准制置为大云寺,至三年正月十八日准制换额为仁寿寺。”原因据说是前一年仁寿寺大殿里突然生出数茎祥芝,据碑文描绘,“宫阙之象,横栋宇而初开;车马之形,指康庄而欲动。色有四时之变,香多三秀之奇”,碑文题目也以此为“圣德芝草颂”。相信这件事很快就被地方官员上报朝廷,改回仁寿寺便是为了记录武则天这位“在世弥勒”带来的祥瑞气象。

  有如连环画,涅槃变相碑的故事讲述从碑阳自下而上展开,依次为临终遗诫、双树涅槃、摩耶哭棺、棺中说法、绕城送葬、荼毗火葬,然后转到碑阴的起塔、八王分舍利,最后是弥勒三会图。佛教传入中国后,作为艺术创作一大主题,“涅槃变相”在隋唐十分盛行,多见于雕刻、壁画。其主体分为两个部分,一为卧佛表现,一为弟子举哀;举哀部分甚至扩大到对各国各地国王、王子、贵族、庶民等人物的刻画。

  涅槃,即圆寂、寂灭,意指不生不灭的永恒存在。变相,即依照经典记载来描绘佛本生故事。根据学者研究,我国最早造立涅槃像的记录见于南朝《出三藏记集》中“宋明帝陈太妃造法轮寺大泥像并宣福卧像记”,但是早已不存。今天可以看到的涅槃像多见于历代石窟,如云冈、敦煌、安岳、大足等地。

  公元705年,武则天去世。唐中宗为她修造圣善寺,建立报慈阁,并塑造大像,从头顶到腮部高度达八十三尺。不算长的15年里,武则天在各地留下了众多融合自身相貌的弥勒大像,从此,“在世弥勒”的痕迹只留存于图像艺术中,成为一个断代标准。唐玄宗即位后,所有的大云寺均被拆毁。

  《大般涅槃经》由北凉时期高僧昙无谶翻译传入后,修习者众,蒲州仁寿寺的昙延在北朝至隋时最为知名。武则天置天下大云寺时,昙延已经圆寂多年,然而仁寿寺依然是《大般涅槃经》北方学派的一个学术重心。《大般涅槃经》建立了释迦与弥勒先后成佛的逻辑关系,学者崔亚男指出,在“不生不灭”的涅槃境界中,弥勒得以“法身”普渡众生,从而也为弥勒净土的建立提供了更为合理的解释,于是,修净佛土自然为修涅槃的功德之一,那么,也就成为修涅槃的目的或结果。而这恐怕才是仁寿寺修造涅槃变相碑的真意。

  仁寿寺原址在今天山西省临猗县北门外山中,毁于1921年,这块涅槃变相碑被移至县文庙保存。文庙荒废后,碑则弃之田野,1957年收入纯阳宫内。根据鲁迅先生的日记,1915年5月10日,他曾购买了一份“大云寺弥勒重阁碑”的拓片,同年11月6日又购买了《山右石刻丛编》一部。11月18日,鲁迅在12天内完成对《山右石刻丛编》的校勘工作并写出《校记》,其中补正了该书中二十多处错讹。

  作为盛唐时期皇家寺院的文化遗存,存世珍罕的涅槃变相碑定为国家一级文物,是国家文物局公布的首批64件禁止出国(境)展览文物之一。

  纯阳宫内,廊下诸多历代石刻中,高大的涅槃变相碑背西东向,在天光里寂然肃立;那种螭首龟趺的典雅气质,很容易将它辨识出来。一千三百多年过去,图像上的人物鲜活如昨,宛如每个人大脑中的回忆。当身边熟悉的一切渐渐离开,诗人里尔克说,其实这就是我们周围扩大的开始,“如果你的亲近都离远了,那么你的旷远已经在星空下开展得很广大;你要为你的成长欢喜……”


山西古建筑博物馆

  山西古建筑博物馆位于太原市五一广场西北隅,占地一万余平方米,以太原纯阳宫为馆址,属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国家二级博物馆。始建于金末元初,属山西南、中、北三大道观之“中宫”,解放前原为供奉唐代吕洞宾的道观,馆藏珍贵文物众多,尤以全国唯一的九宫八卦院建筑、武则天称帝时期的涅槃变相碑、唐代常阳天尊汉白玉石像等“纯阳三绝”著称。现存五进院,沿着中轴线,从南到北,依次为四柱三楼木牌坊、道德之门、献殿、吕祖殿、九宫八卦院、潜真洞等。这座明清院落融合了北方古典建筑的庄重,又不失南方园林小景的秀丽,“游纯阳胜境,赏建博奇珍”,堪称龙城闹市中的世外桃源。